团队原创 | 受托人不容忽视的公平义务（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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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赵竹君
摘要
公平义务是从忠诚义务中衍生出的一种受托人义务，具体包含两个方面的内容：当受托人同时管理多个信托时，受托人应公平对待其所管理的不同信托；当某个信托存在多个受益人时，受托人应当公平对待对每个受益人，否则便违背了忠诚义务要求“实现受益人利益最大化”的原则。
公平义务中的“公平”并非狭义的平等，即要求受托人给予每个受益人相等的信托利益，而是在承认受益人之间存在不同利益需求、甚至利益冲突的基础上，要求受托人对于不同受益人的需求给予同等程度的重视，在进行信托投资活动时，受托人应以信托文件的要求和全体受益人的最大利益行事，不受其对某个或某类受益人的偏袒或仇恨的影响。
受托人的公平义务适用于所有存在多数受益人的信托，无论受益人在信托财产上的利益是共同还是有顺序的，即使是在结构化资金信托中，因受益权分层本身并没有改变受托人的偿付义务，它只是要求受托人先将信托收益按照约定的范围交付给优先级受益人，优先级、次级受益人对受托人的期待应该是一致的1。所以除了考虑在支付顺位层面相对的优先关系，受托人对每个层级的受益人应负有同样的义务。
目前《日本信托法》第33条2、《美国信托法第三次重述》第79条3、《美国统一信托法典》第803条4 等都对受托人的公平义务做出了规定，且有丰富的司法判例作为支持。我国有关信托的规范尚未对公平义务做出直接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信托法》仅在第45条规定当信托利益分配方法不明时受益人按照均等的比例享有信托利益5，缺乏对公平义务内容的完整表述，由此也使得司法实践中难以认定受托人违反公平义务的行为。
例如在“钱海莹与新华信托股份有限公司信托纠纷案”中6，原告钱海莹（委托人、受益人）作为委托人之一，与被告新华信托公司（受托人）签订了一份《集合资金信托计划资金信托合同》，合同对受托人按期支付信托利益、并在信托终止时返还本金做出了约定。信托计划到期时，新华信托公司未按照双方之间的约定分配信托本金及收益，钱海莹以此为由提起了诉讼。二审中钱海莹出示了一份证据，用以证明受托人已经向同为受益人的上海洛亚资产管理有限公司归还信托本金并分配收益，主张受托人未经正当程序只对部分受益人兑付信托收益，违反了受托人公平义务。然而二审法院认为此份证据与本案争议焦点不具有关联性，而对该证据不予采信，最终认定受托人违反了信托合同的约定，承担违约责任。本案中法官将信托关系作为具有相对性的合同关系进行审理，对于受托人是否违反了信托义务没有进行裁判，忽视了集合资金信托中受托人对受益人负有的公平义务。
为了防止受托人损害某个受益人的利益，我国信托法规范应当对受托人的公平义务做出规定。当下受信托登记制度和高额的税收限制，资金仍是最主要的信托财产，因此建议在《信托公司资金信托管理办法》中加入受托人的公平义务。具体包括：
将第五条（四）修改为“公平对待每位投资者，按照资金信托文件的约定确定信托利益分配方案，及时向投资者分配信托利益。”
将第二十三条第三款修改为“信托公司开展资金信托业务，应当平等对待其管理的资金信托，遵守市场化交易和公平交易原则，实现投资者合法权益最大化，不得在资金信托之间、资金信托投资者之间或者资金信托投资者与其他市场主体之间进行利益输送。”
参考文献：
[1] 新井诚著：《信托法（第四版）》，刘华译，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17年版。
[2] 翁两民：《论结构化信托中受托人的公平义务》，载《法大研究生》2016年第2期。
[3] Shachar Nir, One Duty to All: The Fiduciary Duty of Impartiality and Stockholders’ Conflict of Interest, Hastings Business Law Journal,2020.
注释：
1. 翁两民：《论结构化信托中受托人的公平义务》，载《法大研究生》2016年第2期。
2.《日本信托法》第三十三条：“在受益人为两人以上的信托中，受托人必须为受益人的利益公平地履行责任。”
3. Restatement (Third) of Trusts§79
(1) A trustee has a duty to administer the trust in a manner that is impartial with respect to the various beneficiaries of the trust, requiring that:
(a) in investing, protecting, and distributing the trust estate, and in other administrative functions, the trustee must act impartially and with due regard for the diverse beneficial interests created by the terms of the trust; and (b) in consulting and otherwise communicating with beneficiaries, the trustee must proceed in a manner that fairly reflects the diversity of their concerns and beneficial interests.
(2) If a trust is created for two or more beneficiaries or purposes in succession and if the rights of any beneficiary or the expenditures for a charitable purpose are defined with reference to trust income, the trustee's duty of impartiality includes a duty to so invest and administer the trust, or to so account for principal and income, that the trust estate will produce income that is reasonably appropriate to the purposes of the trust and to the diverse present and future interests of its beneficiaries.
4.Uniform Trust Code SECTION 803. IMPARTIALITY.
If a trust has two or more beneficiaries, the trustee shall act impartially in investing, managing, and distributing the trust property, giving due regard to the beneficiaries’ respective interests.
5.《信托法》第四十五条：“共同受益人按照信托文件的规定享受信托利益。信托文件对信托利益的分配比例或者分配方法未作规定的，各受益人按照均等的比例享受信托利益。”
6.(2015)渝一中法民终字第05003号。
作者简介
赵竹君
南开大学法学院民商法学专业硕士研究生，南开大学资本市场研究中心研究员助理，致力于民商法尤其是信托法领域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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