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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座诗群 | 白羊座·秦三澍

2017-04-10 秦三澍 青春文学月刊

编者按

一年12个月份,12个星座,每期12位诗人,从今年第3期起,《青春》杂志“星座诗群”栏目上线了。除了刊发上述定位内容,本刊公众号也将陆续推出当期诗人更多佳作。



本期星座:白羊座


细腻、单纯、充满活力,

乐观自信而又率真自由。

不管是古代的刘禹锡,还是现代的海子,

白羊座的诗人们总是在诗歌里描绘着

精彩纷呈的大千世界。



秦三澍,生于1991年。复旦大学—巴黎高师比较文学硕士。辑有诗集《比地图更远》。曾获柔刚诗歌奖、诗东西—DJS诗歌奖、大江南北新青年诗人奖、重唱诗歌奖、全球华语大学生年度诗人奖。兼事当代新诗批评及英、法语诗歌译介。





秦三澍的诗


风声


是你:风踩踏过雨的阶级,

又像骑行,用同一只脚

夹紧手风琴那沉着的肺。


但你手势无声,仍不肯将琴键背后的弦

拨进水面年轻的肌骨间。


错误的阶梯。被吸进午夜之嘴的阶梯。

你轻薄如潮水的身躯

正填满一道肉的阀门。


从凉亭背后,你曾比阵雨更快地

为荷花池转出一排空地。

像兜出水盆里的活物

钩住漫过你口腔的声线。


你向黑夜借来的目光,自顾自劈断

水中浮起的呼救。每一次更替,

每一次光在你体内躺下的时刻——


你濯洗踩踏于阶梯上的脚,

就是在无能的手掌间装上一根新弦

让琴键潜水,至于无声。


就是承认毁灭,承认时间

正掩埋你高烧不止的脸。



低空


不会更高,是失去海拔的夜空,

是距离,从按门铃的指尖

压住深陷于食物的发烫的勺。


是让人担忧的餐具散出冷光,

把双份的病症,搅拌进数月后

咳喘着向我们举步的雪地里。


是勺子用金属的舌头卷起

碗底凉透的白粒,是一次外出

摇醒它:犹豫以至于昏睡的定音锤。


是脚,是离开的必然,让位于次要。

是天真的纤维,你显现它

只能求助于夜空替你掀开眼睑。


是你的手拧动另一种潮湿,

仿佛将要丢失的躁意

透过门缝,扶正屋内折断的香气。



光照篇


至少,你不急于收拢春夜里

泄露的勇气。它们变硬,结晶,

攻向词语砌成的工事,试图

把诱惑者的舌头,锻打成你唯一的

心智的冷门。如果我说

选择即命数,你的半途而废

将翻转为节制的样板,当树影

移向脸的中线,你至少不会相信

词语,是睡前必须服下的药。

我听到你喉头微耸,但下颚

并未约定般,响起金属相撞的杂音;

它时而紧张地弹劾着

不服从肉身的零件,如你手握

雨燕般的微乳,在清晨不知所措。

我曾代替那双摸索的手

安顿你的神经,但我由此捕获了

视线末端倒放的童年

在为另一个替身冲洗底片;至少

我手指探进的空间,有螺旋般

收紧的褶皱。一片织物

或更小的封套,束紧你幼嫩的器官。

黑夜,一扇旋转的门,播撒光,

但事物的斑痕夸张着

被皮肤记忆的,不可逆的恐惧。



避世篇


在故地,五岳冠夹带白鹤的热。

你,穿红袍,风火轮在脚底

却像减速的庙堂拒山水于烟气中。

年轻道士们,被镜头培育的模特,

对你的尴尬报以更迟缓的停下,

不是真的等你,而要越过黝黑的头顶,

看高音喇叭屁股上的电线,

团结又紧张:团结着现代生活中

抹不尽的旧风物,紧张你的紧张。

再一个月,你离开此地

去更深的中国播种,不撑船不陆行,

高空气流挤压你乘坐的金刚飞鸟,

不明确的乳沟却平静

如一部交通志,稳健,不事张扬,

规划着世界之肉的支流。

不再避风,避世,瘦弱的身形

毕竟承受不住那颗跋扈的心。

你,终将回想起,道观外

不算高但足够牢靠的墙:两种红色

交织在一起,你倚着,半只脚

落进衰老的影子。佯装暮气

只是出于对时间的整除,

不存在的余数轻轻跳开像山雀。



柔术:柳叶湖


一个光洁的信号。起身沏茶时,

意识到你习惯的午梦

被我拖延在白瓷杯,同样光洁的礼貌中。

不擅浣洗、担心碰碎东西的手,

正按你讲话的节奏,摇匀水位,

而热气,从不热衷于展览它的踪迹。

还要预备多少次端坐与倾听,

你才发觉我们相似的水声

蒸发在柳叶湖,你看不见的背景。

想起昨夜宴饮,两个不嗜酒的人

清淡如汤,也私下传递过几次小小的机锋:

数小时前我从湖中救出新我,

为了天暗之后,听你谈几个云端人物

托梦的彩笔——我想借庾信那支。

这么说,我倒更显柔弱,

连有些勉强的说辞,也被你吸进

巨大的宽恕中。搁下筷子,那声音

让笔架震出绯红的墨,莫非

你潜入醇酒中挤出葡萄,

像鱼片也换回身体的全部,锦鳞夕映,

梭地飞去来,搅起湖中浪?



夜航


为了归来,你模仿另外的手,

一只手套也换了冰冷的金子,

待售舱位不起眼的哭意。


远古:桨声发怵,让机翼临盆。

眼下,记忆吹皱奶汁的弧面,

褡扣坠线,乳晕回春。


唇在舷外,围捕风的微粒,

借一扇圆镜,你比抱婴的年轻母亲

更接近:哺育在樱核。


但昨日被一个起点托在空中,

像围裙半耷的妇人,伸脚

踩住十九世纪末沉着的拖把。


更低,灰色如字模在眼中走火。

一枚梭子织你不认得的城市,

也劝:走舷梯,干净如舷梯。



感时诗


路过浴室,醒不如半睡。

不如取来毯子,裹这交欢的水声,

在夜间磨洗着江山,美人。

两年前,我也羞于秀肉秀恩爱,

面壁,冲过澡,想象过攻伐,

一整夜的疲倦就是锁壳里

拔不出半截钥匙,

让心事半裸就半裸着。

现在想起来,是不是另一个我

也指望一座呆板的公共建筑

率先扯下书生般的脸皮,

邀你来个公共性,叙旧,小酌?

多少年,你把内心当作涂鸦的短墙,

先画龙画虎,

再驱逐那些固执的老年斑?

真的,我眼见精钢制成的手术刀

像画笔一般,被聪明的

匹配的手操着,

也无非晨起时,往枕巾上

割几道长吁短叹的泪斑,有些失落?

它世故,但区别于

从岁月根部长出来的真正的皱纹,

不愿假装去伪与存真。

比如,半迭世人的名片

也抵不过腰间最末的牌。

在命运的托盘里,那双手

干扰过筹码的份量,翻云覆雨:

红桃K色衰,梅花7深藏芒与刺,

无非取径于终南,

侦察着,迎接新神的

到底是哪位摇篮里的婴儿。

累了。浑身是胆不如浑身是肾。

呕吐过,痉挛过,

那把刀停在耳边,尖利声让胃袋倒了个,

唯独切肉的声响提醒我

往来的情事,只能在算盘上清零;

临了,也不过在哭泣的基础上

打一手荒唐的纸牌,哎。

算上昨夜,我额外见过你

几次黝黑的内蒙古愁容,

像数次整形后,新租来的虎皮。

你教唆我,心底的怪兽只学会了

咬人,吐痰,来剑却拿刀挡,

只差临街撒尿时,

递我纸巾,擦拭些什么?

但你我年轻像新擦过的刀子

故意磨钝了边刃,

还有木柄黏在手上,脱不掉。

难道较劲如举重,也在人间顶撞过人间?

最终,夜色赠别月色,

站街的唯有我,

和一顶特别的螺旋,新的光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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