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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气”顶流？要我说这江山没祂可不行！

栗子 艺旅文化 2024-07-03
*所有游学均支持私人定制：17367061482

在南方，有一位万众敬仰的“女神”——海神妈祖。


广州南沙天后宫 图源：莆田发布 摄影/黎伟旈

而在北方，也曾有一位官方和民间共同追捧的顶流“女神”——大地之神后土。


不同的是，妈祖如今仍坐拥全球三亿“粉丝”，而后土已渐渐成为“小众信仰”。


落寞的东羊后土庙 图源：禹涵

论“资历”，后土“出道时间”已超过五千年，几乎与整个中华文明的历史持平。


论“排场”，后土的道场有着“海内祠庙之冠”的称号，比北京故宫还要大（宋代汾阴后土祠）。


万荣后土祠 图源：禹涵

论“地位”，后土与至高无上的皇天并列，与谷神后稷组成江山“社稷”。

这么硬的实力加持，后土为何“沦落至此”？正值广大农民与土地打交道的春耕时节，我们可以带着这份地图，从华夏文明的源头开始，再度领略这位昔年“明星”的绝代风华。


壹

资历：华夏文明之源


在中国人信仰的神明中，恐怕没有几个比后土更古老了，从华夏人文初祖黄帝祭祀后土算起，华夏民族对后土的祭祀已经超过了五千年，祂的“生日”甚至可能早于华夏民族产生的时间。

黄帝问道图壁画砖 图源：高台博物馆

这也不难理解，毕竟从人类诞生以来，我们的衣食所需，都是土地给予的，因而我们崇拜大地，敬仰大地，对大地有着与生俱来的感情。人们将这种感情投射到神祇身上，大地之神自然而然就出现了。

汾阳后土圣母庙壁画 图源：网络

远古之事姑且不论，仅从较为可信的传说和记载而言，黄帝在完成统一华夏的大业后，就希望通过祭祀后土得到护佑，保天下太平。

祭祀需要仪式，这个仪式在哪里举行呢？黄帝的选择是“脽上”，就在今天的山西省运城市万荣县，古称汾阴县。


为何是万荣？万荣县位于晋南——河东地区，这里不仅土地肥沃，生态环境也很好。万荣和周围几个县，拥有大量远古时期古人类活动的痕迹，也是现代人类最早活动的区域之一。


运城市芮城县的西侯度遗址，据考证180万年前人类在此最早用火  图源：文博山西 肖永杰/摄

考古学家苏秉琦认为：“晋南地方是当时的‘帝王都所’，‘帝王都所’意味着古河东地区曾经是华夏民族的先祖创建和发展华夏文明的活动中心。”可以说，这片土地是人类从远古文明到石器时代，再到黄帝时代的亲历者与见证者。


按照古代礼制的要求，“祀地于泽中方丘”，就是要在四面环水的高地祭祀大地之神。脽上位于黄河和汾河交汇之处，正好符合要求。


千里汾河在运城汇入黄河 图源：运城新闻网

于是黄帝带领华夏族的重要部落首领，携带祭祀的礼器和祭品，到达脽上。他亲自清除荒草，扫地堆起土坛，隆重祭拜大地之神——后土。华夏民族自此生生不息，繁衍至今。


轩辕扫地坛 图源：筱溪听泉

自黄帝在脽上祭祀后土后，从尧、舜，到夏、商、周三代，都曾在这里进行祭祀活动。

时间来到公元前219年，横扫六国、一统天下的始皇嬴政期望通过封禅以显“受命于天”。其实，封为“祭天”，禅为“祭地”，嬴政在泰山祭天后，又到附近的梁父山祭祀了后土。


梁父山石刻 图源：海岱文化

在华夏文明的早期阶段，从先秦诸王到秦始皇，历代统治者都对后土祭祀如此重视，就在于后土文化是我国最古老的祭祀文化，其产生甚至早于最早的宗教，是中国传统文化的“源”和“根”。

贰

排场：海内祠庙之冠


岁月流转，王朝更替，秦亡汉兴，人们对后土的敬仰却始终未衰，反而愈加浓烈。当这种情感需求从精神层面慢慢拓展到物质层面，离那座影响深远的后土祠的诞生也就不远了。


汉文帝时期，有人进言汾阴“有金宝气”，汉文帝就派大臣到汾阴脽上建起了后土庙。到汉武帝元鼎元年（前116年），汾阴县汾水之滨出土了一只“宝鼎”，真是祥瑞之兆，龙颜大悦的汉武帝下诏改年号为“元鼎”。


鼎被视为国家和政权的象征 图为大克鼎 图源：上海博物馆

元鼎四年，汉武帝又下诏，将汾阴后土庙改称后土祠，并进行扩建。这一年他也很高兴，因为有人在汾阴后土祠旁又发现了一只宝鼎。汉武帝不仅开心地写了首《宝鼎之歌》，还在四个月后亲自到脽上祭祀后土。


祭祀礼仪如何隆重不必赘述，只需从《史记·封禅书》中记载的之后汉武帝泰山封禅时“如祭后土礼”，就可想而知。


巍峨泰山 图源：摄图网

或许是在这年秋天，也或许是在之后某个汉武帝来此祭祀后土的秋天，面对滔滔黄河，浩浩汾水，秋风萧瑟，草木枯黄，他把酒临风，感慨良多，写下了千古名篇《秋风辞》——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

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

泛楼船兮济汾河，横中流兮扬素波。
箫鼓鸣兮发棹歌，欢乐极兮哀情多。

少壮几时兮奈老何！


因楼上藏汉武帝《秋风辞》碑而得名的万荣秋风楼 
图源：无用研究社

时光在人们的世代叹息中无情流逝。有汉一朝，皇帝十八次亲自或派遣大臣到汾阴后土祠祭祀。而后唐玄宗也曾两次亲至祭祀。到宋真宗时，更开启了封建社会帝王祭祀后土最隆重的盛典。


为了这次祭祀，皇家花费国库巨银三百多万两，甚至动用军队，按照祠庙建筑的最高等级对汾阴后土祠进行了大规模建设，使其俨然如宫殿。


现在的万荣后土祠 图源：筱溪听泉

宋代后土祠的规模有多大？据推算，总面积达633859.29平方米，超过了北京故宫，是现存后土祠面积的二十五倍，真真当得“海内祠庙之冠”的美誉。


可惜这座煌煌巨构已被卷入黄河浊浪，现在所见的万荣后土祠为清代同治年间重建。但品字形戏台仍留古今余音，横跨在张仪古道上的秋风楼仍“阁迥凌霄汉”，端坐正殿的后土圣母仍守护一方。


现在的万荣后土祠 图源：禹涵

如今瞻望这座“海内祠庙之冠”的余影，不能不让人想到，那曾经的盛大“排场”背后，是后土的崇高地位。

叁

地位：江山社稷之根


如果对后土的崇敬仅仅是"官方行为"，那后土信仰可谓就是无根之萍，没落也就不足为奇了。

然而，历朝对后土的皇家祭祀代代不绝的同时，民间祭祀后土的活动也是如火如荼，尤其是在河东一带。实际上，后土祭祀本就起自民间，因为百姓对土地拥有最深刻的感情，统治者不过是顺应民心。

汾阳后土圣母庙壁画 图源：网络

在农耕时代，土地和农业是国家存在的根本，地位超然，因此，社稷就成为国家的象征。不过你有没有想过，“社稷”中的“社”和后土有什么关系？


我们将社字拆开，“示”是祭祀，“土”是土地，其实社就是祭祀土地神的意思，国祭后土于社，因此后土又被称为社神。

人们对后土的热切崇拜形成的专门祭祀节日，就叫做社日，分为春社和秋社。


《春社图》（局部） 南宋 刘松年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春社早在甲骨文中就有记载，在立春后第五个戊日，正是播种的季节。人们在这天敲社鼓、食社饭、饮社酒、观社戏，真是热闹得紧。就连我们现在常讲的“社会”一词都是起源于社日聚会活动。

南宋诗人陆游的《游山西村》描绘的就是春社来临时的动人场面——


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箫鼓追随春社近，衣冠简朴古风存。

从今若许闲乘月，拄杖无时夜叩门。


《春社醉归图》（局部） 南宋 朱锐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大约到汉代，又出现了秋社，在立秋后第五个戊日，官府和民间都在这天饱含丰收的喜悦祭祀酬报土地神，简直就是一个官民同庆的“农民丰收节”。


在长期的社日活动中，还由社神衍化出了孙悟空经常找的“土地公公”的概念，建起了许多土地庙。


厦门仙岳山土地庙 图源：摄图网


现在社日活动大多消亡，但仍然有所遗存，你可还记得鲁迅先生写的那场难忘的童年社戏？当然，更为现代人熟悉的遗存当属后土庙会。


在山西、河北等地，每逢后土生日，农历三月十八前后，百姓都会朝拜后土，请戏班到后土庙中唱戏，后土家乡万荣的庙会最为盛大。有的地方甚至已经没有了后土庙，仍保留着庙会习俗。


万荣后土祠庙会 图源：万荣政务

土地化育万物的能力，就像母亲诞育子女，人们像对待母亲那样对待后土，称之为“后土娘娘”“后土圣母”。从丰收到求子，到各种各样的美好祈求，这位包容的母亲承载着人们越来越多的愿望。


相比于从明朝开始衰落的官方后土祭祀，民间对后土的热情要长久得多、真挚得多，因为依靠土地生存的百姓，是帝王的子民，更是后土的儿女，百姓的生存之根就是江山社稷之根。

肆

遗响：古建壁塑之绝


官方后土祭祀从明朝衰落，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北京离万荣后土祠太远，皇帝就把后土放在天坛和天帝一起祭祀，到明朝中期又分出了单独的地坛。不过不管是明清天坛还是地坛，都借鉴了宋代汾阴后土祠“天圆地方”“泽中方丘”的形式。


北京天坛圜丘与北京地坛 图源：无用研究社

除了气势宏大的天坛、地坛，后土娘娘留给我们的珍贵建筑遗产还有那些散布在民间的后土庙，是值得珍视的建筑瑰宝。

晋中的介休后土庙，主体建筑三清楼、献楼、戏楼联结成一体，十字歇山琉璃顶，结构精巧，为明清楼阁式建筑中难得一见的精品。而庙西区之吕祖、关帝、土神三庙和三连台之建筑形制，更是国内所罕见。


介休后土庙 图源：禹涵

介休后土庙的琉璃乃是一绝，琉璃瓦、琉璃构件无处不在，不同于宫殿建筑的宏伟庄重，庙内的各种琉璃构件更贴近生活。屋顶大量使用黄、绿、蓝三色琉璃，造型活泼巧妙，题材广泛，无怪乎有“琉璃艺术博物馆”之称。

吕梁的汾阳后土圣母庙，外观毫不起眼，但当你进入到三开间的悬山小殿内，一堂华美到无以复加的明代壁画在幽暗的殿宇内闪耀着叫人晕眩的光芒，摄人心魄。


汾阳后土圣母庙壁画 图源：网络

大殿内的圣母出行壁画保存得非常完整，色彩鲜艳夺目，画面热烈辉煌；大红大金的华丽色块宛如昨日重现。绝对是可以列入明代寺观壁画最高水准的少数几处一流作品之一。


临汾的东羊后土庙，其元代戏台是全国仅存七座早期戏台中最为精巧的一座，后墙壁画栩栩如生，内部藻井更是别致精巧。


东羊后土庙戏台 图源：禹涵

普通大殿内部的藻井不与梁架发生关系，结构独立于梁架，但东羊后土庙的藻井则与梁架相融合，将梁架的一部分纳入藻井中，角梁、抹角辆、上昂、斗拱共同组成了这座华美的藻井。


东羊后土庙藻井 

除了主祀后土的庙宇，还有一些主祀其他神祇的庙宇，会在配殿祭祀后土，例如汾阳太符观的东配殿就是后土圣母殿。在元代壁画殿堂永乐宫中，也可以见到后土娘娘的慈爱面庞。


汾阳太符观后土圣母 图源：筱溪听泉

历经沧桑的建筑、塑像、壁画，是人们对后土发自内心的诚挚感情最具象的表达。


伍

结  语


在宫崎骏的童话世界里，有一座飘浮在空中的天空之城，那里的居民拥有高度的智慧和文明，但天空之城却走向了衰亡。主人公希达最终揭示了背后的原因：


图源：电影《天空之城》

人类离开土地是无法生存的！而后土信仰会衰落，根本还是在于与土地关联最深的农业地位已经不像古代那样重要。

但我们永远不会遗忘对土地的深情！

到万荣后土祠参观的人群 图源：筱溪听泉


收好这份后土庙地图，共同铭记我们的大地母亲！


参考文献：

[1] 宁志荣《皇皇后土》

[2] 张天柱《黄河后土文化探析》



清明时节，走进后土娘娘的家乡运城市，亲自去看一看那座“海内祠庙之冠”，一定是趟奇妙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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