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楚 | 试探吴淞江与黄浦江的历史变迁
著名历史地理学家、复旦大学教授王文楚先生,因病医治无效,于2024年1月25日逝世,享年90岁。
王文楚出生于1933年,浙江南浔人,1956年毕业于复旦大学历史系,次年起便在谭其骧直接指导下从事《中国历史地图集》的编图工作。此后,对于复旦史地所承担的整理点校工作,“基本无役不予”,为中国历史地理学的早期发展做出了极为重要的贡献。从“二十四史”的《宋史》部分、新旧两《唐书》,到《元丰九域志》《太平寰宇记》再到《肇域志》《大清一统志》,王文楚的一生与“大部头”紧紧相连。
而在承担繁重的集体项目之余,王文楚还在历史交通地理和历史城市地理研究方面做了大量开创性的工作,至今仍为该领域研究之基石。
谭其骧曾称赞王文楚“治学平实严谨,绝不虚构粉饰,无一语无根据,无一论不建立在扎实的基础之上,可以说是一位纯正的朴学家”。
综合自:文汇报、复旦新闻网
戚心茹 摄
今日推送王文楚先生1962年在《文汇报》发表的“试探吴淞江与黄浦江的历史变迁”一文,以为纪念。
试探吴淞江与黄浦江的历史变迁
王文楚
刊《文汇报》1962年8月16日3版
吴淞江与黄浦江是太湖重要的泄流道,在长江三角洲南岸沙咀形成过程中,是海水和太湖水进出的通路;也是上海地区和太湖流域之间的主要航道,太湖流域的经济发展和上海都市的兴盛,以及上海成为国际最大港口之一,与此有密切的关系。这种优越的地理条件,是随着各个历史时期自然因素和人类活动两方面的影响而逐渐形成的。经过以前学者的辛勤劳动和不懈努力,在这方面的研究有了显著的成就,例如吴静山先生关于吴淞江的专题论著,匡萃坚同志关于两江变迁问题所作的分析①,对于两江变迁问题的研究奠定了一定的基础;但是他们还没有能够真正地揭示两江在各个历史时期的地理原貌及其变迁过程;同时,由于他们引证的史料不够广泛和谨严,某些结论还值得商榷。因此,目前作进一步的分析和综合研究,具有很重要的实际意义。本文试图对吴淞江与黄浦江的形成与变迁作一系统的探索,希望通过讨论能有助于解决有关两江变迁的一些问题。
一、汉晋时期
吴淞江紧倚今旧青浦镇入海;东江在三江口与松江分流东南接淀泖至平湖县东北芦沥浦入海。
吴淞江与黄浦江的形成和发展过程,与长江三角洲南海岸的形成与伸展,太湖平原的形成,江海的相互作用有密切的关系。
太湖及其四周地区原是宽广的海湾,长江源远流长,水流挟持的泥沙大量在河口附近停积,造成三角洲南海岸的不断伸展,海湾被堵塞,海湾与海洋隔绝,逐渐变成泻湖,后又由泻湖变成与海洋完全隔离的绵亘的大小淡水湖泊。从历史资料和表层沉积物的分析研究,远在三千多年前南海岸外侧已伸展至冈身最西的太仓、漕泾一线,与此同时,太湖四周由泻湖状态形成平原地区②。南海岸的伸展受到海湾内外潮汐涨落的影响,沙咀上形成了太湖通向海洋的三条水道。直到公元第四世纪,上海地区的海岸线,还停留在由江海挟持泥沙堆积而成的贝壳堤冈身地带③,时吴淞江名松江,黄浦江的前身为东江,与娄江同为太湖与海洋沟通的三条水道。
《水经注》卷三十八《污水注》:
当时太湖地区是处于一片连续的沼泽形态,松江上源接连水量浩瀚而又广阔的笠泽,水流溢出于松江南北两岸,故《水经注》云在松江左右也。松江时或称笠泽江④,其因也在于此。关于松江下流脉络,由于《水经注》及其他诸地志记载过略,只能从其他迹象中加以推究。松江下游是流迳海防要塞的沪渎垒而入海的,这可从历史记载中得到证明。东晋安帝隆安五年(公元401年),农民起义领袖孙思率领兵众由海盐(今县)浮海进至松江,攻陷沪渎,杀吴国内史袁山松⑤;梁元帝承圣元年(公元552年),侯景为王僧辩军战败东奔,由吴郡(今苏州市)达松江,与腹心数十人乘舸自沪渎入海⑥。这二次历史事实具体证明了其时松江是紧靠着沪渎垒的,而江面相当深广,能行海船,是海洋与太湖流域间的重要水路航道。据谭其骧先生的考证,沪渎垒在西距苏州百里的青龙镇旁⑦,因之,可以推定汉晋时期松江是紧倚今旧青浦镇入海的。
东江即谷水,郦道元的《水经注》讲得非常肯定,宜可信据,然其所述水道迳流,颇与历史记载和地理现象有违。唐张守节《史记正义》:
《正义》记述东江的经流与《水经注》的记载显有不同,然明清时代的舆地学者也断言白蚬湖是东江的故道⑧,可见由三江口分流东南入淀泖的白蚬湖才是古代东江上游的故道。
东江的中下游故道可从其他志籍中考见。按谷水一名谷泖,又因经长谷(即华亭谷),故又名长泖,并为谷水之异名,即为泖湖⑨。《太平寰宇记》卷九十五、《舆地纪胜》卷三:“谷名华亭,谷水下通松江。”《绍熙云间志》卷中:“泖,水名,华亭水也。祥符图经,谷泖,华亭县西三十五里。”考华亭谷在华亭县(今松江县)西三十五里,正与谷泖相距华亭县的里数相吻合,可见谷水是北接淀泖与松江相贯通,南流迳华亭谷与谷泖相接。
《吴郡图经续记》卷中:
朱文记的谷水上游与唐张守节记载东江上游的迳流完全一致,并说是松江东南流接白蚬湖的一条;东江与谷水是同一水道,也和北魏郦道元的解释是相同的,则东江即谷水又获得了有力的证据。考芦沥浦在今平湖县东北三十六里⑩,则谷水自淀泖南流迳平湖县东北之芦沥浦至于浙江,谷水由浙江出海附近达海,江海得有兼称,故又可说是入海的。这条故道维持很久,直到《宋史·河渠志》还记载它是淀泖的正流(原文详下),则有坚实的材料足以证明流迳芦沥浦入海的才是古东江的真迹。这条久已掩埋而历来争论不决的古道赖于历史资料的考证,似乎可以说是获得了解决。
二、唐至元代
北宋崇宁以前吴淞江中下游都在虬江道,崇宁以后中游改道今流,下游直至元末仍旧;淀泖下流在唐宋时期仍汉晋之旧,南宋初至元初改从当湖入海,元初以后改从闸港、新场入海,今黄浦至迟已于元初形成。
公元四世纪以后,由于人类经济活动的频繁,土地垦植,植被破坏,水土流失严重,长江中上游的泥沙大量沉淀堆积在河口附近,导致了三角洲南海岸的迅速增长。据谭其骧先生的推断,公元十一世纪七十年代今上海市区已全部成陆⑪,吴淞江江道也随海岸的扩展而向东延伸。其时松江“自吴江县(今县)过甫里(今苏州市东南四十里甪直镇),迳华亭入青龙镇(今青浦县东北旧青浦镇),自湖至海凡二百六十里。其源始于太湖口,而东注于海”⑫。北宋庆历二年(公元1042年),以松江风涛,漕舟多败,遂筑松江长堤,“界于江湖之间,隄东则江,隄西则湖,横截江流五六十里”⑬。从上述诸点推测,大致唐宋时期,吴淞江的正源口已在长桥口,也就是《绍熙云间志》所说的太湖口。江自太湖长桥出,迳甫里而至青龙镇。北宋崇宁(公元1102-1106年)以前吴淞江还紧靠着青龙镇,今青浦县北和嘉定县南有名虬江的水道,便是北宋崇宁以前的松江故道。
《绍熙云间志》卷中:
吴淞江自筑长堤横截江流后,江源渐弱,流势不快,刷沙力弱,助使下游日益淤塞;且内道曲折多湾,自白鹤汇至盘龙浦转南绕了个大湾,水流泄洩不畅,日久水漫成灾,故嘉祐年间整治吴淞江的措施,是将江道取直,自白鹤汇之北至盘龙浦之北,重新穿凿了新道,其后崇宁中,郏亶复将新道浚治,吴淞江中游就改道北移。改道后的这段松江,除黄渡越河外(黄渡越河为清乾隆二十八年所开),大致就是今天的江道,原来的古道渐,就名为虬江了。松江一经改道,泄水通畅,水患得免。
吴淞江下游自盘龙浦以下是东北流,横绝今江,由西虬江东流至东虬江达南跄浦口入海。北宋《郏亶水利书》中记载松江下游南岸最接近海边的一条浦是南及浦,当即元明时代的南跄浦⑭,这和《同治上海县志札记》记载“元初吴淞江迤东北由今西虬江道至南跄浦口入海”的江道迳流相同。考南跄浦在上海旧城东北三十六里东虬江东,则宋元时期吴淞江下游正是迳今虬江道东流迳南跄浦入海,这条江道一直维持到明代中期重辟新江道为止(详见下)。
根据历史记载的判断,唐以后古东江即淀泖下流仍因汉晋时期旧道,未曾变动。
《宋史·河渠志》卷五十:
淀山湖通过支港与金山卫北的柘湖、平湖县东的当湖、苏州东南的陈湖相贯通,正反映了宋代太湖流域是河流密集、湖泊成群的河网地区,淀山湖汇聚水流仍由芦沥浦入海,可见汉晋时期的古东江水道维持至宋代,是符合于历史事实的。
后因东江出口处发育湾口沙洲,入海江口受阻,淀泖水流不能迳直出海,北宋熙宁间虽曾加以疏凿,总趋淤塞⑮,迨至南宋初年,遂改从当湖入海。
《绍熙云间志》卷中:
泖湖西北通过山泾与淀山湖相沟通,南流自泖桥出之水道当为今南长泖,则泖水南流经广陈西,由南长泖南流入平湖县东之当湖,复从当湖南流达海。这条水流因受出海口发育湾口沙洲及瀚海塘的阻断,不能维持很久,故《云间志》和《嘉禾志》两志书都已提到它仅止瀚海塘而止。
元初淀泖水东流由闵行过闸港、新场入海之道当已形成,但决非主流,否则象这样重要的河流,《云间志》和《嘉禾志》书中决不至于阙而不载。经广陈西入当湖达海的正流淤塞后,淀泖正流就折而东流从闵行经闸港、新场入海,这一重大地理现象的改变,揣测可能在元初以后,所以清初的志书和历来研究上海历史地理者,都有黄埔未成今道前是由闸港、新场入海的看法⑯。
今学术界仍有“唐开元前黄浦是从闸港、新场入海,开元年间修建了捍海塘,黄浦即折向北流,经今三林、北蔡从南跄口入海”之说,其实早被清代学者所驳斥而否定了⑰,然今人仍在以讹传讹地相抄,足见旧说影响之深大。
至于今黄浦水道迟至元初也已形成,可从明代志书的记载中得到确凿的证据。
《弘治志》卷六、《万历志》卷一都记载黄浦中有文翬洲,元末始生,“寻丈许,后延广三十余亩”。元末王逢诗曰:“我来初避地,黄浦渐生洲。”明清诸志皆谓文翬洲在肇嘉浜入黄浦之口⑱,正为今黄浦所迳流。江中沙洲的形成是要经过相当长远的过程,因此,黄浦最初形成远必在元末以前。
最值得予以注意的是元明时期治理吴淞江和黄浦江水利者的奏议方略中所叙述的地理现象。
元都水监任仁发水利集:“今东南有上海浦,泄放淀山湖三泖之水;东北有刘家港、耿泾,疏通昆城等湖之水;吴淞江置闸十座,以居其中。”⑲按上海浦在上海县治东⑳,是吴淞旧江南岸的一条大浦,这在北宋《郏亶水利书》中已经提到,清《嘉庆松江府志》、《上海县全境图》中还画在今黄浦江南岸,中间一段已为今黄浦所并,黄浦江北岸难以找出其故道,但其水北流入吴淞旧江则可肯定。淀泖之水泄放于上海浦,当流迳今黄浦江道,否则从何处泄注于上海浦呢?
元时吴淞江下流因海潮泥沙的停淤,又因“上源吴江州一带桥洪塘岸桩钉壩塞,流水艰澁……不能汛涤潮沙”,致使太湖水不能宣泄于吴淞江,并淀山湖水纡回宛转从新泾和上海浦返注于江达海㉑。
至泰定年间,任仁发即对吴淞江下游进行治理。一面开拓江道,立闸以限潮沙;一面顺其水性,分流泄派,疏涤乌泥泾、大盈浦,以通吴淞下流。并于潘家浜、乌泥泾两处各置石闸,“以遏浑潮,使闸内清水冲渲,江道深阔”㉒。潘家浜在北俞塘南,东通黄浦;乌泥泾北通长桥港,西流转东入黄浦。任仁发于潘家浜、乌泥泾流注黄浦处立石闸,还可从其他记载中得到佐证。《弘治上海县志》卷二:“至元大德间浦面阔尽一矢力,泰定中建闸于旁。”《沪城备考》卷一:“泰定间作潘家浜、乌泥泾二闸,受吴淞之水南注黄浦。”至后,因乌泥泾石闸启闭有时,水势不能径直下流入浦,故至顺间又复开挑乌泥、潘家二浜直道㉓。据此,今黄浦迟至元初已形成,又获得了充分而有力的证据。时黄浦附江以入海㉔,流势微弱,水道细狭,“尽一矢力”耳。
《同治上海县志札记》卷一引宋高子凤南积善寺记“西林去邑(华亭也)不百里,东越黄浦,又东而汇北,所谓江浦之聚也”的记载,论黄浦在唐宋时期已通吴淞江,因缺乏元明文献的印证,颇难置信;其又举元至元间江浙委检校官王艮言“杭州嘉兴之水达黄浦港以入海”文,谓元初黄浦已以一支水入江,由上述各方面资料合证,确是不可动摇的历史事实。
综上所论,自唐至元时期,由于连绵的淀泖湖群的湖身深广,水量浩瀚,下游已形成许多泄流道,而其正流则在各历史时期有所改道。唐宋时期,淀泖正流由芦沥浦入海;南宋初至元初时期,改经广陈西入当湖达海;元初以后改从闸港、新场入海;至于今黄浦至迟于元初已形成,直至明初从闸港、新场入海的淀泖正流受到淤塞后,淀泖之水全注于今黄浦,江身较前深阔,故永乐初户部尚书夏原吉称为“大黄浦,乃通吴淞要道”了。
还应该指出,唐至元初的任何文献都不以淀泖正流名为东江或黄浦,至元初以后才称今黄浦为黄浦,故后人称唐至元初时的淀泖正流为东江或黄浦,只是为了更便于说明它的变迁而附加上去的。
吴淞江与黄浦江的历史变迁图
三、明初以后
永乐初黄浦江自上海县东北改从今流入海;吴淞江下流改道今流始自天顺二年,终于隆庆三年。
由于长江中上游挟带的泥沙不断在江口附近堆积,潮汐作用又使吴淞江下流江道中含沙量迅速增多,吴淞江下流的淤塞愈趋愈甚,至明初“自下界浦抵上海县南跄浦口可百三十余里,潮沙壅障,茭芦丛生,已成平陆”。并使通吴淞要道的大黄浦“下流壅塞,难即疏浚”㉕。面对这样的严重情况,立即恢复太湖与海洋间的水流通畅,是为当时首要的急务。戶部尚书夏原吉采取解决的办法是:一面“引太湖诸水入刘家、白茅二港,使直注江海”;另又疏浚黄浦下流“傍有范家浜……上接黄浦,以达泖湖之水”㉖。
夏原吉疏凿的是傍黄浦下游可径达海的范家浜,在《明史·河渠志》夏原吉奏疏中叙述得非常确凿而明白,然以往研究上海历史地理者,都以为范家浜是从闸港东北入海的一段,即今之黄浦㉗,此与史实不符,兹将明代诸方志所载,过录于此,以便揭示其误。
《明弘治上海县志》卷二:
《明嘉靖上海县志》卷一:
《明万历上海县志》卷三:
《弘治志》谓范家浜在上海县东北,《嘉靖志》云在松江与黄浦会处之宋家港东,《万历志》说经上海县再稍北,三志提法不一,但都一致不以今从闸港东北流至海的黄浦全道为范家浜,而以上海县东北至南跄浦口达海的一段,亦即夏原吉疏浚直接黄浦通海的为范家浜,这和夏原吉的奏疏相联系起来研究是完全一致的。《明史·河渠志》及弘治、嘉靖、万历三志的记载,是最能直接反映明初上海地区的地理现象,而后人弃此不顾,即转抄以讹传讹的清《嘉庆上海县志》“古黄浦(指从闸港、新场入海的旧道)在其南,吴淞江在其北,浜居中”的记载,可说实在是不够高明的。
那么“元时黄浦至南跄浦口入海,明永乐初改从今之黄浦”之说的另一根据——《同治上海县志札记》上关于:“昔也江浦合流于南跄口,今也江浦合流于陆家嘴对岸,其地南徒三十余里”的记载应如何解释呢?据我细加考察和探索,昔也江浦合流于南跄口,应指明永乐初疏凿范家浜后,吴淞旧江与黄浦江合流于南跄浦口,决非指元时黄浦至南跄浦口入海。夏原吉之所以疏凿范家浜,因“其地近而工省,籍浦力以决江淤焉”㉘。
夏原吉在疏凿范家浜的同时,又疏浚了“松江大黄浦”㉙,使黄浦与上海旧县东北的范家浜相接,便形成了今天迳直达海的黄浦江。黄浦与海洋沟通后,水面广阔愈甚,水量充沛,就成为太湖的主要泄流道了。
明永乐初夏原吉虽对太湖水系进行了一次较大规模的整理,但对吴淞江即采取了放弃的办法。由于吴淞江下流的淤塞,引起泄水不畅所造成的水患仍未获得解决,天顺二年(公元1458年),都宪崔恭“巡抚东南,首询水患,以松为甚”。重新整治吴淞江也成为当时迫不及待的急务。崔恭等勘察地势后,以为“江之故道虽浚必合,乃从新地凿之。起自大盈浦,东至吴淞江巡司;又自新泾西南至蒲汇塘”㉚。又复“自白鹤江至嘉定下家渡迄庄家泾,出旧江万四千二百余丈”㉛。从《嘉庆松江府北境水道图》中可以看出,新泾和庄家泾是北流入今吴淞江的,这种地理现象应该是经过崔恭所改造的结果,且云出旧江,当是另凿新江。崔恭开凿的江道是局部的,下流出海的一段并未改变,成化年间《上海金藻论治水》中,提到吴淞江通海处仍在跄口㉜。至嘉靖元年(公元1522年),李充嗣一面浚故道;一面穿新渠㉝,“改入浦之道,建闸于头壩之关桥”㉞。据《万历上海县志》图,关桥在沪渎浜、西漊浦之间的吴淞今道上,据此吴淞江下游入浦道改移今流始于嘉靖元年。吴静山先生《吴淞江》文中亦有此论。迨嘉靖末,吴淞江下流壅塞为平陆,隆庆三年(公元1569年),巡抚都御史海瑞复加疏凿“江面旧三十丈,增开十五丈,自黄渡至宋家桥,长八十里”㉟。按宋家桥《明万历志》画在上海县北的吴淞江上;清代诸方志并谓吴淞江经上海县西北之宋家桥,转东南流与黄浦会㊱,宋家桥在今吴淞江上无容怀疑,则吴淞江下流全移入今道至隆庆三年才告成。以前有人认为崔恭、李充嗣、海瑞开浚的吴淞江是旧江,是缺乏史实根据的。
终明一代虽仍有不断治理吴淞旧江的,但其时新道已成,旧道已淤,无法再能恢复,至清初已有人提出反对再疏旧江的建议㊲。清代对吴淞江的疏导也是频繁的,除了疏导外,将河道盘折多汇处改造取直㊳。但这不是唯一的根治方法,故虽屡加疏浚,总是“旋浚旋淤”。
⑤《晋书》卷七十《孙恩传》。
⑥《梁书》卷五十《侯景传》。
⑦同②。
⑧《读史方兴纪要》卷二十四;《清嘉庆重修一统志江苏苏州府山川》。
⑨同上。
⑩《清嘉庆重修一统志浙江嘉兴府山川》。
⑪同②。
⑫《吴郡图经续记》卷中;《绍熙云间志》卷中。
⑬《吴郡志》卷十九《单鍔吴中水利书》。
⑭同②。
⑮《吴江水考》增辑附编卷上。
⑯《嘉庆松江府志》卷八;《同治上海县志札记》卷一;匡萃坚《上海历史地理考》,陈吉余《长江三角洲的地貌发育》。
⑰《同治上海县志》卷三。
⑱《嘉靖上海县志》卷一,《乾隆上海县志》卷二。
⑲《天下郡国利病书》卷十七江南四。
⑳《弘治上海县志》卷二。
㉑《读史方兴纪要》卷十九:元大德十年都水庸田使麻合马嘉议浚吴淞江塞方略。
㉒《读史方兴经纪要》卷十九;《嘉靖上海县志》卷一。
㉓《弘治上海县志》卷二,《康熙松江府志》卷十。
㉔《沪城备考》卷五;《同治上海县志札记》卷一。
㉕《读史方兴纪要》卷十九,户部尚书夏原吉奏疏。
㉖同上。
㉗匡萃坚《上海历史地理考》《学术月刊》1959年第2期;褚绍唐《上海都市的发展》《上海师范学院学报》1959年第3期。
㉘《同治上海县志札记》卷一。
㉙《明史》卷八十八《河渠志》。
㉚《弘治上海县志》卷二。
㉛《同治上海县志》卷三,《嘉庆松江府志》卷十。
㉜归有光《三吴水利录》《上海金藻论治水》。
㉝《明史》卷八十八《河渠志》。
㉞《沪城备考》卷一;唯谓在正德十六年,今检之《明史》,李充嗣浚吴淞江在嘉靖元年,当以《明史》为是。
㉟《明史》卷八十八《河渠志》。
㊱《读史方兴纪要》卷十九;《水道提纲》卷十五;《康熙松江府志》卷三;《嘉庆松江府志》卷八。
㊲《同治上海县志》卷三。
㊳《光绪青浦县志》卷五:“乾隆二十八年,巡抚庄有恭开黄渡越河。前河身曲折蜿蜒,向系之字形,今勘挖越河,势顺流速。”同治上海县志卷四:“道光七年,巡抚陶澍檄署巡道陈銮起十一州县夫大浚吴淞江,开直强家、居家等五湾,于是水势畅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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